为乳腺癌康复者绘制纹身
导语：在美国马里兰州的“Vinnie纹身”的等候室里，既有飞车党和小阿飞，也有常去教堂的老奶奶，还有足球妈咪(美国通常管重视小孩休闲活动的妈妈叫“足球妈咪”)。有些人甚至是从沙特阿拉伯、西班牙和巴西远道而来，而他们的目的地却是巴尔的摩城外一个不起眼的小商区，其中混杂着日光浴沙龙、酒馆和成人DVD店。
为乳腺癌康复者绘制纹身他们忐忑地走进这家由纹身师Vinnie Myers经营的店铺。这里是许多乳腺癌康复者的终点站，他们要在这里找回被乳房切除术夺走的东西。
近几十年来，乳腺癌的发病率不断升高，美国情况尤为严重。按照目前公布的数字，美国约八分之一的女性会罹患这种疾病。不过同期，乳腺癌的死亡率已有所下降。对很多患者来说，乳房切除是必须的治疗手段。很多人术后虽得以康复，但胸部平平，还留下紫黑的伤疤。多数人会去做整形手术。
隆胸使他们重新拥有了曲线，但要想做出逼真的乳晕却还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在诸多医疗技术中，重获乳晕的最佳方案是纹身；而在美容纹身界，“Vinnie纹身”以假乱真的“乳晕绘画”则是首屈一指。
“我们甚至能骗过医生，”Vinnie爱开玩笑的助手Richie插话道，“曾有几位女士打来电话，她们笑个不停，然后说，‘你不会相信发生了什么！我去做手术的后续检查，脱去上衣。医生看看表格，又看看我，一脸困惑，最后他说，‘我想我们弄错了，表格上写着你做过手术。’”
我问：“你有什么诀窍？”
为乳腺癌康复者绘制纹身“不过是最基础的绘画技巧罢了，”Vinnie说着倚在客厅的桌球台上，“光线和阴影。居然没人想到过这些，真是难以置信。很多美容纹身师只是放上个圆圈的模子，再填上颜色。他们有3种颜色，巧克力褐色、泡泡糖粉色还有鲑肉色。你的肤色跟哪一种最相近，他们就给你用哪一种。多数白人女性都是用的鲑肉色。”
“也就是说，他们不画蒙哥马利腺？”科普一下，“蒙哥马利腺”指的是乳晕上那些小点点。
“别说蒙哥马利腺了，多数情况下，他们甚至都不画乳头，”Vinnie惊呼道。“他们就画个圈，可能再加一个深色的。也许是这样，就是鲑肉色圈里套一个巧克力色的。”
“十有八九，他们连乳头的位置都画不对。”Richie叹了口气，“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就闭着眼、瞎点了一下……”
“没错，”Vinnie也说，“在我看来，这么做跟犯罪没什么两样。”
还有一件事，在Vinnie看来也无异于犯罪，那就是美容纹身按医生看病的标准收费。“动不动就好几千美元。而且还不能使用保险，”他说。“但在这儿，纹乳晕的费用跟其他同样大小的纹身一样。凭什么因为纹得是乳头就要多收费呢？”在Vinnie这里，纹一个乳房的价格是400美元，两个600美元。
那天，我在一旁观看了Vinnie给几个人纹身。他充满自信，言语不多但用词专业，手拿笔记板，身穿立领衬衣，难怪很多顾客都会称他“医生”。他那么仔细地填写病历，我差点觉得他会拿出听诊器了。不过即便他真这么做了，我估计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为乳腺癌康复者绘制纹身那天最后一位顾客是个50岁出头的女士。她丈夫自豪地表示，她曾经当过拉拉队长。她与癌症抗争了两年，如今在左侧乳房的位置只留下一道紫黑的疤痕。
她有些紧张。Vinnie说要给她拿点啤酒来。“没事的，”他开玩笑说，“我们成天都是醉醺醺的。”
我问女士：“做这个纹身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希望它能消除这个永久性的痕迹。当你想要活命的时候，你得今天去做个手术，明天再进行一次诊断。等这些都结束了，你觉得一切都好极了。但是，独自一人的时候还是很难熬。有时候我感觉不错，但洗完澡，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心又是一紧。希望纹身能帮我消除这些记忆。”
Vinnie指着做手术的地方说：“你现在看这里，只能看到疤痕，没别的了。但是如果这有个乳头，你就不会太注意疤痕。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乳头上。”
“按你这么说，”我对这位女士说，“这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治疗，通过改变身体来改变心态……”
“做了乳房切除手术之后，我就感觉自己没女人味了，”她解释说。“真是奇怪，女人总想把乳头遮起来。可等它真的没有了，又会想，‘遮它做什么呢？干嘛要费那么大劲要把它遮起来呢？’”
“还有件事也很奇怪，”Vinnie边说边调颜料，“我跟很多客人聊过，她们都觉得自己不完整了，少了一部分。过去你觉得自己很完整，但现在不是了。每当绘完纹身，我听到最多的就是：‘我觉得自己又完整了。’”
为乳腺癌康复者绘制纹身Vinnie戴上黑色的乳胶手套。
女士笑道：“真像个车手。”
Vinnie说：“我们要开始啦！” 纹身机嗡嗡作响，在他手中摇晃着。它像是个活物，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女士皱了皱眉，进针的时候咬紧了嘴唇。
20分钟后，纹身完成了，Vinnie缓缓地转动椅子，让女士面对着一面全身镜。
他问：“你觉得怎么样？”
她有些吃惊，揉了揉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疤痕看不出来了，”她喃喃地说道，“真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