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举:文化是一个情怀

2013年12月06日14:17  时尚专栏  作者:陈鹏举   我有话说

  陈鹏举

  文化从本来意义上说,大概就是一个情怀。这个情怀,不只是安顿每个人自身,还能和应该安顿人间和天地。中国文化,千百年守候着的就是这样的文化情怀。譬如文学。《诗经》有风、雅、颂,个人情怀还有人间和天地的情怀都展开了。《离骚》的意义,除了文采,就是情怀。而且因为屈原有着这样的情怀,作为一种情怀的附丽,他的文采更加深入人心。汉代的苏武和李陵,在异国他乡见面,一个是威武不屈的使节,一个是似有苦衷的降将。两人的唱和诗,碰撞出哭吐精诚的文化情怀。

  尤其要说的是,汉代是五言诗歌的草创时期。草创时期的苍茫气息,分不清个人、人间和天地的情怀。内中的气概和定力,后来很少人能拥有。陈子昂、王昌龄、李白、杜甫、刘禹锡、李贺、杜牧,他们代表着唐诗的尊严和荣誉。这种尊严和荣誉的意义在于,无论是盛世和乱世,唐人从未缺失自己的文化情怀。杜甫在他去世数十年以后,才被公认是诗圣的。因为杜甫的诗,最完整和最深情地记载和歌哭了他所经历的那段历史。之后是苏东坡、辛弃疾,萨都刺、夏完淳、黄仲则,他们都为他们所在的时代,守候着中国人的文化情怀。直至上个世纪的郁达夫、鲁迅、苏曼殊、毛泽东,在文学的领域里,他们依然是“独立苍茫自咏诗”。“独立”是一种情怀,“苍茫”是一种情怀,“自咏诗”更是一种情怀。中国的诗人,中国的文人,千百年来为着这种文化情怀,这种展开着个人、人间和天地的文化情怀,一个个走过了自己和历史,义无反顾。

  可惜文化情怀现在很少有人当回事了。在许多人眼里,文化和情怀好像从来就没什么联系。文化在许多时候变成一种消费和功名,从中很难获得内心的些许感动。个人、人间和天地情怀,同样都不被人看重了。人类的尊严、人间的道义、人生的念想,和生命的隐忧,都被忽视和忘记了。太多的鲜花和掌声,有声有色,又总是无情无义。我们背离了什么?我们抛弃了什么?应有的回答是,我们背离和抛弃了文化情怀。报载鲁迅的《阿Q正传》被人教社从语文课本里清理出去了。有许多理由,譬如“时代不同”、“文化宽容”和“不好教不好学”。鲁迅和他的文章属于哪个时代?“文化宽容”就必须清理鲁迅?读到阿Q就会那么感觉难受?“我手执钢鞭将你打”,今天又看到阿Q 抽出他心中的钢鞭。然而,鲁迅的意义就在他有旷世的文化情怀。鲁迅写《阿Q正传》正是因为他悲天悯人。文化情怀属于所有时代。只有当粉饰和油滑成为文化、招摇和说教成为文化的时候,鲁迅才会被无视,《阿Q正传》才会被清理。还有张艺谋,拍了《三枪》这样的影片,还一脸无辜和委屈,埋怨观众不懂:影片还可以用来娱乐。中国的父老乡亲尊重拍《红高粱》和奥运开幕式的导演张艺谋,再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去忍受一个拍《三枪》的张艺谋?《三枪》别人可以拍,张艺谋不能拍。《三枪》别人拍了可以接受,张艺谋拍了就是烂片。人们原以为张艺谋是拥有文化情怀的一个人。今天,都为他、也为自己多年的以为,可惜了。因为张艺谋可能并不是原先以为的那个人。

  很遗憾,现在的文化情怀的缺失,主要是文化界的文化情怀的缺失。所谓文化界以外的人们,或许缺少些知识和学问,但不缺少文化。因为文化的本来意义,就是一个情怀。而情怀,千家万户中间,从来是不会缺少的。文化人其实最容易缺失文化,也就是最容易缺失情怀。在课堂外面讲课了,在电视上露面了,原本是个很好的机会,很好的表达自己文化情怀的机会。然而就此以为天下在课堂里上课的同事都不在话下,自己可以话说天下了。这就有问题了。写了不错的文章,引得大家的称道,原本是件荣耀和可以感觉欣慰的事。然而以为天下文章要先算上自己了,中国的伟大山川应该刻上自己的文辞了。这里也有个问题了。有什么问题呢?有个文化情怀的问题,有个天地良心的问题。河南安阳发掘曹操墓,原本是考古专业人士的事。曹操墓的真伪,应该是考古专业人士说了算。万一错了,也由他们去纠正。现在是多方文化人在第一时间质疑。说人家草率,人家却在现场。草率说人家,自己连家门还没出。这种时刻涌上心头的莫名怀疑,不是某个人的不慎和肇事,而是整个文化界文化情怀的缺失。许多文化人对曹操墓真伪的质疑,很明显不是对曹操墓真伪本身的质疑,而是对围绕曹操墓真伪的人事的质疑。怀疑可能是出于经济目的的炒作,怀疑考古工作和现在所有的社会工作一样,可能存在的疏于职守。这就很悲哀了。文化情怀原本是救赎自己的心灵,现在用来互相质疑别人的心灵了。现在的文化人被苦苦守候着的文化情怀折磨得死去活来。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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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陈鹏举 文化情怀 曹操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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