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无论包裹着什么样的外衣,伟大艺术传递给世人的,莫过于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悲悯。曾被泰戈尔誉为“一滴永恒泪珠”的泰姬陵,就是这样的一种艺术。
人常常会遇到词穷的时候,佛教的说法有"眼耳鼻神身意",当这六种维度的感知同时打开时,那个瞬间身体获得的感受远远超过大脑,很难用语言传达。
所以艺术家们出现了。
他们可以敏锐的截取一种感受,将它放大,而后用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呈现给观众。或许是一首曲子,一部电影,一幅画……总之,你的某一种体验被唤醒了,某一种情绪被呼应了,喜怒哀乐也好,酸甜苦辣也罢,它超越了思维的局限性,直抵人内心深处。
无论包裹着什么样的外衣,伟大艺术传递给世人的,莫过于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悲悯--月但有阴晴圆缺,总在转眼成过眼云烟;人最怕悲欢离合,却也随时间灰飞烟灭--唯有留存给这片土地的最朴素的爱才能超越时空的樊篱。
曾被泰戈尔誉为"一滴永恒泪珠"的泰姬陵,就是这样的一种艺术。
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这座莫卧儿王朝铸就的爱情圣殿,在那些流传甚广的图片中,倒映在水中的洁白身影随波荡漾,与端坐的主殿交相辉映--仿若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仿若美妇,出尘脱俗,白璧无瑕--她让人几乎忘记了这其实是一座陵墓。但建筑艺术的美妙,又岂是几张图片可以代替。如若亲身探访,必将成为终生难忘的旅程。
多年前,我曾去到安格拉见到了这座伊斯兰建筑史上的丰碑。伊斯兰建筑和西方的传统建筑一样,都集中关注在建筑形体以及它的内部空间,并在此领域达到了非常的高度(想想罗马圣彼得大教堂的复杂多变的内部空间),在建筑的外部空间创造上,却着墨甚少。而泰姬陵所成就的,除了建筑形体外,还包括了外部空间的有机结合。
坐落在亚穆那河的南岸,泰姬陵的陵园呈长方形,东西宽290米,南北长580米。入口在南侧,整个陵园被门廊和砖墙横向分成了两进(第一进为横长方形,第二进为正方形),都采用了中轴对称的布局。正方形的第二进花园是典型的伊斯兰式布局,在两轴中线挖出了十字形的水道,十字形交点中心为方形喷泉水池,地面被按比例再切割成了正方形,方格网的路径之外,铺满了大片草坪和树木。
主殿被安排在了中轴线的尽头,下面是96米见方,高5.5米的白色大理石基座,陵堂边长为58米,它的四个立面完全一致:中央是一个尖拱大龛,左右和抹角为两层尖拱龛。屋顶两侧覆盖内穹窿,中间再耸起一个高达65米的鳞茎形外穹窿。白色大理石基座的四角是四座高40米的圆柱形宣礼塔,塔上为穹顶小亭。白色大理石的主殿和四座高塔,在陵园岩红底色(辅殿、地面、门廊和砖墙)衬托下更显夺目,变化统一的比例与建筑体量,互相呼应,典雅隽永。
就如之前谈到的,建筑艺术的美妙,不仅在精美绝伦的建筑主体设计中,还存在于移步换景的外部空间中。设计师们就好像一部电影的导演,对每一位访客的脚步都精心安排,引导着你感受他所希望呈现出来的富有戏剧性的舞台氛围。
所以,倘若穿过南门主入口,首先进入的是古木参天的窄长庭院,这是一片岩红和墨绿的世界,仅有从恢弘门殿洁白的穹顶中,方能隐约窥探到形似泰姬陵的身影。带着疑虑和期待,再走近第二道门洞,忽然间豁然开朗,就像突如其来交响乐章的高潮,直泄而下--远方洁白色的主殿,仿若高贵的皇后,端坐主位,静待着世人前来一探究竟。穿过这道门洞,就如缓慢展开了一幅画卷,历史长河无数的硝烟故事,都沉淀在这方宽阔静谧的庭院中。沿着水道拾步向前,依次清晰分辨和感受到的,首先是泰姬陵的建筑体量和比例关系,而后是她的结构与材料。但这还不是结束,登上大理石基座,那些跃入眼帘的令人瞠目结舌的肌理细节,才是伟大工匠们呈现的最后震撼人心的尾声--大理石墙面上镶嵌着五色宝石(有来自中国的宝石、水晶和玉,巴格达和也门的玛瑙,西藏的绿宝石,斯里兰卡的宝石,阿拉伯的珊瑚等),组成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带有浓厚的伊斯兰风格的装饰图案,也正是因为这些宝石,让泰姬陵在不同的时间中,能依靠光线的折射呈现出千姿百态的面貌。
这座陵墓,起先是因为一位皇帝为纪念爱妻而穷尽一切力量完成诺言的决心,后来是依靠着成千上万工匠夜以继日耗尽了22年的时间和心血。传说中,这位后来被儿子篡位的沙·贾汗国王,人生最后的岁月被囚禁在离泰姬陵不远的安格拉红堡八角宫内,在去世前8年的时间里,每天透过小窗,遥望着远处河水中浮动的泰姬陵倒影,凭吊逝去的爱妻。
如今几百年过去了,那些历史故事中的人物都早已随风而逝,只有依然屹立亚穆那河畔的泰姬陵,每天接待着一批又一批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访客。不知每个曾到访的人在离去时,心中留下的是怎样的一个她?100个读者眼中有100个哈姆雷特--在泰戈尔眼中,泰姬陵是"一滴爱的泪珠",是"孤独凄凉的美的形象",那如果是你呢?
附上泰戈尔的诗:
沙·贾汗,你宁愿听任皇权消失,却希望使一滴爱的泪珠永存。
You allowed your kingly power to vanish, Shajahan, but your wish was to make imperishable a tear-drop of love。
岁月无情,它毫不怜悯人的心灵,它嘲笑心灵因不肯忘却而徒劳挣扎。
Time has no pity for the human heart, he laughs at its sad struggle to remember。
沙·贾汗,你用美诱惑它,使它着迷而被俘,你给无形的死神戴上了永不凋谢的形象的王冠。
You allured him with beauty, made him captive, and crowned the formless death with fadeless form。
静夜无声,你在情人耳边倾诉的悄悄私语已经镌刻在永恒沉默的白石上。
The secret whispered in the hush of night to the ear of your love is wrought in the perpetual silence of stone。
尽管帝国皇权已经化为齑粉,历史已经湮没无闻,而那白色的大理石却依然向满天的繁星叹息说:"我记得!"
Though empires crumble to dust, and centuries are lost in shadows, the white marble still sighs to the stars, " I remember."
"我记得!"然而生命却忘却了,因为生命必须奔赴永恒的征召:她轻装启程,把一切记忆留有孤独凄凉的美的形象里。
"I remember." But life forgets, for she has her call to the endless: and she goes on her voyage un-burdened, leaving her memories to the forlorn forms of beau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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