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风尚标 晚睡姐姐
不知何故,最近的好几部国产电影都是以怀旧作为主题,《港囧》是这样,《夏洛特烦恼》也是这样,就跟都商量好了似的。
在《港囧》中,徐来是为了圆与初恋女神那个初吻的梦想而心怀鬼胎地对老婆撒谎,但徐来好歹是成功企业的老板,有钱有闲,才生出了富贵闲心。《夏洛特烦恼》中的夏洛就屌丝得多,也心酸得多,他为了在暗恋的女同学秋雅的婚礼上以男神的形象出现,随份子随出了老婆想要买发动机的积蓄,西装是新买的标签都没敢摘,好等婚礼结束之后再送回去,结果还和司仪撞衫了,本来借了小舅子的玛莎拉蒂在同学面前显摆一下,却因为下车的时候衣服被车门夹到,跟着车子好一顿跑,形象全无。
屌丝就是屌丝,永远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到最后,还以老婆杀到婚礼现场,展开夫妻大战,彻底戳穿了他精心营造的五彩泡沫为结束。
人生如此失败,夏洛该往何处去?
趴在马桶上沉沉睡去的夏洛,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居然穿越到了高中的课堂上。刚才盛装打扮的新娘子秋雅现在是清纯的高中女生,正坐在前排眨巴着困惑的眼睛看着自己;举着菜刀疯狂追逐自己的老婆马冬梅,也分明又变回到上学和他同桌的女汉子。老师还年轻着,妈妈还活着,这个世界又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夏洛回到了1997年,高考之前的那一年,也是他人生最为关键的那个年份。曾经他暗恋秋雅,却因为知道差距太大没有敢表白,与对自己一往情深,家庭出身都相差无几的马冬梅恋爱、结婚。秋雅是埋在他心头的一座青春的坟茔,从未开启过,只是一直被祭奠。
但和马冬梅的婚姻不过如此,现在看来,她就是一个河东狮吼的悍妇,他们无法给彼此想要的幸福。上一次,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这一世,他也不能再错过了,一定要在这第二次机会中去做当初想做而不敢去做的事情。
夏洛甩掉包袱,开始追求秋雅,无视马冬梅的伤心。他曾在片刻之间有过感动——比如马冬梅为了保护他在小流氓面前挺身而出,但前一世婚姻的那些不愉快会突然浮现出来,让他不得不硬起心肠。既然知道不合适,并且已经通晓结局,就不应该再有妇人之仁。
因为穿越了时间线,夏洛投机取巧成了无所不能的流行乐坛巨星,他扬眉吐气,有名有利有地位,成功娶到了秋雅,他不再是屌丝,而是真正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马冬梅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夏洛并不难过,只是若有所思的收藏了马冬梅用过的标枪。
功成名就之后,便是空虚。尤其什么都是投机所得,并不是真的自己的能力,他开始担心秋雅爱上的是那个假装的自己,而真实的自己依然如当年一般懦弱,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惊喜。他开始醉生梦死,游戏人生,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阴错阳差之中,他知道了马冬梅当年出走的真相,是为了保护他而错手伤了流氓,不得不离开这个城市生存。他去了前一世的小家去寻找,果然找到了马冬梅,还吃到了当年觉得自己吃腻了,后来却魂牵梦绕的茴香打卤面。那碗面,正如同当年贴心贴肺的马冬梅,当时觉得味道强烈,现在却发现清神醒脑,排毒解热。
他想以一切为代价换回马冬梅,可惜,马冬梅已经和同学大春结婚,虽然过着和他们当年一样的清贫生活,可大春乐天知命,脚踏实地,小两口不吵不闹,特别幸福。
这次,换成是马冬梅成了夏洛心头的一块疤。可他们都回不去了。
重病的夏洛把生命走到了尽头,最后一刻,是马冬梅陪在他身边,马冬梅哼起他当年写给秋雅的那首歌,在歌声中,夏洛的心脏停摆。
然后,他,醒了。他依然伏在宾馆的马桶上,没有关闭的水龙头还在哗哗流水,镜子上是他用手打破的裂纹。他飞奔出去,扑进马冬梅的怀中,他终于知道自己不可能失去的是什么了。
是的,这是夏洛的一场梦,一场无比逼真的梦。像唐代的传奇小说《枕中记》所写的那样,卢生在邯郸旅店住宿,入睡后做了一场享尽一生荣华富贵的好梦,醒来的时候小米饭还没有熟——是为黄粱一梦。
中国的文化中特别喜欢这种以梦喻世、醒世、警世的桥段,《枕中记》之后,还有元朝马致远的《邯郸道省悟黄粱梦》,明朝汤显祖改编的《邯郸记》,清代蒲松龄的《续黄粱》。都是为了克制人们对于金钱、名利的欲望,告知一切大富大贵大悲大喜都不过是过眼云烟,黄粱一梦,从而能在有限的生命中,获得无限的精神上的解脱。
而在现世,最困扰人心的不是金钱和名利,而是感情。人们更担心感情的易变和人心的溃烂,夏洛的这个梦的真正寓意正如这部电影的主题曲:“你以为一切都是没选好/得到的和想要的对不上号/你以为时间可以重来/换个人当主角/爱情就会天荒地老”——当人们习惯了以换人来弥补爱情的不完美,其实只是人性的愚钝。
生活可以是一样的生活,人也可以是一样的人,换个不同的心态就可以弹奏出不同的乐章。
我把这部电影这么写出来好似一个悲情的故事,其实完全是喜剧风格,特别逗,是国产电影中极其少见的,逗乐又不低俗,搞笑又不像超大小品的作品。
除了宣扬的情感价值观有点落后——总是表现男人被女人默默地付出感动,才幡然悔悟,自己最爱的还是她之外,基本上还是一部很优秀的国产喜剧。值得一看,强烈推荐。
它比《港囧》还要更进一步探讨了感情进入懈怠期的问题。在现实中,很多出轨男女的烦恼并不是爱上了别人,要选择离婚,而是不和另外一个人生活一次不甘心,但又不确定会不会真的好,内心希望可以在保留婚姻的情况下试一下,不好再回来。
但这是明显办不到的事情啊,伴侣显然不会配合。所以他们常常徘徊在婚姻的边缘,左右为难,进退维谷。谁要是有这样的幸运,在梦中做出这样的一次尝试,大概就会应该死心了。就像夏洛,醒来后发现自己对马冬梅失而复得,从此永远赖在她身边,
前段时间流行一段话:以前的人什么东西坏了都修,现在人什么坏了都丢。感情也是一样,都以为换个人就会好,其实换个人也不会什么都好,“人们总是在试图逃避命运的路上,与自己真正的命运不期而遇。”
因为这逃避本身,已经暴露出了你的怯弱、无能,真正强大的人不逃避,生活给他面粉,就捏成饺子包子,给他大米,就做成米饭打糕。
人生不会给任何人试了又试的机会,有时候我们一定要学会自己克制自己的贪心,自己想明白到底谁更重要,在付出更少代价的前提下,得到最大的幸福。
感情需要很多耐心去揉搓,很多爱意去发酵,很多聪慧去沉淀,才可以酿成一杯醉人的美酒。现在的人太没有耐心,太缺乏爱意,太少聪慧,所以常常放弃,常常寻找,常常只能用变了味的苦酒来安慰自己。
木心先生的《从前慢》中说:“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是的,从前什么都慢,现在什么都快,但时光是挡不住的,可以快点走,唯愿人心,慢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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