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风尚标 鲍芳
亲爱的开心,
上个礼拜,我在西班牙出差的时候,在那间由鬼才建筑师高迪设计的奇妙的米拉之家的有如迷宫一般的天台上,收到了你和老王遥远的祝福——在那一刻,我迎来了我人生的第三个本命年。是的,不管有多少人夸我不过还像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我骗不了人,我已经36岁了。
终于再次出发巴塞罗那
年龄,是女人的分水岭吗?
其实,对我最大的冲击,不是年龄本身带来的,而是,真的是生孩子这件事。
有一天,看到一个朋友在她的朋友圈里转我前一封写给你的信《奔跑的姿势再难看,也好过不再奔跑》。她在下面留言说:“今天看到一篇全职妈妈的文,说婚姻中最怂的时候是没人帮忙带孩子的时候。各有难处。”我回复她:“我觉得生孩子真的是分水岭:你可以继续活得很好,还是活得不好的分水岭。真的是巨大挑战,走过来就都好了,走不过来就完了。我是这么觉得。”
也许,这么说有点太危言耸听,吓唬后来人的意思。但,这真的是我最近这半年来(哇靠,都快半年了呢!)的亲身体会。
在你还没有生孩子之前,哪怕怀孕都不算,只要这个娃没有落地,没有哇地一声降临人间,你之前所说的一切豪言壮语,你是谁,你打算成为什么,你的梦想,你期待的未来,都是狗屁!
还记得我曾经为自己(和杂志)写下的那段话吗?“永远记住:你怀中抱着的不是全世界,你需要随时准备好忘记自己是个妈妈(哪怕不是每时每刻),撕掉这层标签,让一切‘你都当妈了还XXXXXX’的陈词滥调闭嘴。实现你自己,无论你是谁的妈。”
对这段话所饱含的我人生追求的境界,我至今没有一刻动摇过;然而,要想真的去实现它,我从未发现有那么难。一个小小生命,竟然可以全方位全天候全身心地牵扯着你:
首先来自于体力的不支和远远超乎我预期的恢复缓慢。我一直运动到了生之前一天,因此我曾始终天真地以为只要自然分娩,我立马就能下地乱跑。结果,血淋淋的现实是:我的腰部以下有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是散架的状态,起身经常要站好几分钟,才能迈开一步,走路是瘸的,更不要说跑。做了一个月的理疗康复,直到今天,我的右侧胯关节的肌腱仍然是伤痛状态。
其次是前所未有时间上的慌乱。当我很快回来上班,一开始是害怕只喝母乳的你快要断粮饿死了,有一阵甚至为了在你夜里睡前赶回家喂最后一顿,把同事拉到家里来开会。等适应了背奶的节奏,就是不断在和时间赛跑,在毫无任何贴膜遮掩的老王的车里吸奶也不是一次两次,夜里回到家累得睁不开眼了也要继续吸奶,更不要提半夜还要起来亲喂一次。这些还不是最累的,假如要出去见人,那就是一场恶战。这样乱糟糟的状态,至今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
最可怕是不时涌上心头的罪恶感和无力感。和做全职妈妈的朋友比,我简直是最差劲的妈妈;和没有孩子的同事比,我又是最差劲的员工。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我对自己的描述就是——没有一件事做好了。
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是我想要成为的自己吗?当然不!
也许,是阅读拯救了我。
在我自己做的公司的微信订阅号里,我们曾做了一批关于阅读的slogan。其中,我自己最喜欢的一句是“不读书的女人没有未来”。这是有一天,我在给一篇微信采访稿起标题时,忽然想到的话。那一刻,我有种一切都要好起来了的神奇预感。
那篇采访的是《芭莎珠宝》的主编敬静,她分享了很多阅读带给她的人生感悟,其中最打动我的一段是说:阅读教给她,不要用眼前的问题去解决眼前的问题,而要用终极的问题去解决眼前的问题。
这一段我反复读了很多遍。每读一遍,似乎都在帮我拨开眼前的迷雾。
在生下你以后,我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该选择离开职场,全身心陪伴你,不错过你的任何开心不开心;但是,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舍不得每个月打到银行卡里的工资吗?是害怕退回家庭以后我会变得黯淡无光吗?是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可能再重回江湖吗?当然,这些理由都成立,我还可以说出更多原因,不过,我想最根本的一条是因为,那有违我对自己的人生期待。
很多年以来,我自我的人生排序,是这样的:
第一位,自由;
第二位,学习;
第三位,事业;
第四位,旅行;
第五位,家庭。
所有这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也就是我认为此生存在的意义——开眼看世界。同样,我所有做的一切,甚至包括生下你,也都是为了去更加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完成我的探索之梦。
保持对世界的爱与好奇@巴萨大教堂前旧物集市
回到开头,那些我之前所说的一切豪言壮语,我是谁,我打算成为什么,我的梦想,我期待的未来,根本从未改变。只是,经历这样一次“磨难”——请原谅我,要用这个词,的确,这一次对我灵魂的拷问和历练,超过以往任何一次失恋和挫败的总和——却也让我更加坚定地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也许,这也正如年轻时的年轻,和熟年后呈现的年轻,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味:前者是老天爷的恩赐,后者是百折不挠以后老天爷的奖赏。
我今年36岁了。人们常说,年纪大了,生活该做减法。于是很多人开始放慢脚步,减少做事,放弃梦想,退回到小小的世界。我却觉得,所谓减法,不是指减少作为,删除梦想,而是抛掉那些不必要的担忧和过分在意这个世界对自己的看法,更单纯、更直接地去追求所想所爱。时间已无多,必须心无杂念。
生命只有一次,所以一定要过最好的人生。
也愿你,我最亲爱的女儿,可以勇往直前,去过你想要的人生。我盼望你会这样,所以,我先要活成这样。
不再年轻但永不老去的妈妈
本文选自微信公众号:开心
编辑|士谦 实习生|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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