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卓伟:中国第一狗仔的道德观

2015年06月04日08:26  时尚专栏  作者:以北北   我有话说

  文|新浪专栏 风尚标 以北北

  他更为出名的名字是“中国第一狗仔卓伟”

  “新光天地你能过来吗?现在。”

  微信联系到卓伟一周后,一直确定不下来的采访时间地点突然到来。

  这所商场虽已改名叫“北京SKP”,却也不影响它作为撞星率颇高的知名地标之一。往东飞奔的一小时里,三环边偶或掠过明星的海报、灯牌。“她会不会正在被偷拍?”念头闪过的瞬间,高圆圆的完美笑脸在窗外飞速倒退。

  衬衫、西裤、皮鞋、金丝边眼镜、皮质公文包,肤色白不蓄须,初见的一瞬间,卓伟还是李开复,有点傻傻分不清楚。

  像旧时的同志初次见面那样,我们握了握手。

  他递来的名片写的是主笔、南都娱乐周刊、韩炳江。

  韩炳江是父亲给他取的本名,十几岁时玩票写影评,将“韩”字拆开来,有了“卓伟”这个笔名。

  2000年29岁,扔掉两个铁饭碗后终于当上了梦寐以求的记者,当时的名片写的是“《每日新报》,韩炳江”;2003年被《每日新报》开除后从天津来到北京,开始“用狗仔队式的偷拍手法报道新闻”,重拾“卓伟”这个名字;2006年从《新京报》离开后成立风行工作室,却没以卓伟或风行印过单独的名片。采访中接电话时,风行的工作人员叫他“韩哥、韩老师”。

  如果说名片代表的是一个人的社会身份,称呼代表生活中的形象,那么他给出的选择都不是“卓伟。”

  坐定后,喝茶。之前的媒体采访,他都把采访地点约在了这里。是在等直击“偶遇”?还是方便展示“成果”?

  卓伟揭开的答案简单地几乎令人诧异:“因为我从通州坐公交、坐地铁来都能直达,很方便。”

  前年,风行工作室在通州租了一个200平米的房子,客厅办公,剩下的屋子用作宿舍,卓伟住在其中一间,从此结束了03年开始从万寿寺到广渠门再到豆各庄的北京流动租房史,固定成为“通州来的人”。

  今年年初,成立了9年的风行工作室终于租了一个正式的办公室,重新装修也买了些办公用品,地址还是在通州。

  卓伟没有自己的车,也不会开车,工作室的车每天都会出街做“任务”,于是交通便利、茶水能续杯让这家餐厅几乎成了他与人见面、接受采访的固定地点。他也没在北京买房,周末和假期坐49分钟的高铁回天津跟父母、妻子团聚。

  卓伟说,他做狗仔不是为钱,而且——“狗仔是个中性词,不用加引号。”

  小报记者·第一狗仔

  32岁前,卓伟都是生活在天津市河东区大直沽的韩炳江。

  他在以往的采访中称自己长在“贫民窟”、“出身微贱”,细问之下,“贫民窟”指的是大直沽以前的平房区,天津人给平房取的外号叫“三级跳坑”,意思是屋里比院子矮,院子比马路矮,一下雨水就会三级跳倒流进屋子,天津话就叫“灌搂了”,韩家就住在其中的一个“三级跳坑”中。

  卓伟的父亲是个木匠,母亲是国企的会计,他是兄弟三人中的老大,最喜欢听父亲讲故事,父亲的故事、家里的书多是野史秘闻,成了他对八卦文化感兴趣的起源。

  十几岁时,性格内向、成绩平平的他在书店翻到一本闲书,介绍的是30年代上海的小报文化,里面有位在那个圈子里特别有名的记者,白天出入各种名流云集的场合,晚上游龙走笔写出来就是大受欢迎的八卦猛料。

  于是他立志要成为这个小报记者。

  1991年中专毕业后,卓伟被分配到天津钢厂成为“坐办公室的文秘”。显然,写写讲话稿、写写计划的工作与大爆八卦猛料的理想相距太远,于是在1995年,卓伟去了天津大光明电影院。原以为到电影公司当宣传员,几乎能实现自己最大的梦想,谁知在电影院的实际工作是服务员:检票、打扫卫生、刷厕所,一直到2000年。

  2000年1月27日,被卓伟称为“梦幻的一天”,他那天在天津新成立的《每日新报》应聘成功,在扔掉了两个铁饭碗后,29岁的他“终于当上了梦寐以求的记者。”

  2015年1月28日,卓伟发了第一条微博:“昨天是我从事记者工作十五周年,2000.1.27入职每日新报。”他的关注名单是捉对出现的明星,皆由风行工作室拍到照片绯闻得以曝光,网友将他的关注称为“死亡名单”,他的个人粉丝迅速增长到过百万。

  他的微博名字叫“中国第一狗仔卓伟”。

  “我就是孙悟空”

  卓伟跟明星基本没有私交,加过他微信的明星只有韩寒、高圆圆、林更新。

  “韩寒我们拍过好几次,包括他那个‘小三’、后来是王珞丹,韩寒就加我微信说跟王珞丹真没什么事。”

  卓伟说高圆圆是娱乐圈难得的一个善良的女孩,“她每段恋情都是我们拍的,包括她跟赵又廷登记结婚那一天,实际上我们的摄影已经在北京市民政局埋伏好了,后来被他们发现了,两人登记进门的时候没有拍到。”

  “我还在微信上给她发了祝福,她说谢谢;我说不客气,要不你给我分享个现在的位置?她就说你们也该休息了……不过最后我们摄影还是找到他们了。”

  卓伟的一条微博很能概括他对明星的态度:挨个来,走着瞧。

  拍到文章姚笛在一起的视频,风行工作室一共用了七个月的时间。初期还有其他娱乐记者跟着一起拍,最后都因为占用大量时间和精力而守不住退出了。而挖掘张艺谋超生事件的前后始末则用了快一年。

  “你超生,你出轨,这是一个事实,后来才引起了那么大的反响,我们觉得当时这个新闻应该是特别开心,在这个关乎社会公正性和公众知情权的新闻报道上,狗仔队发挥了正能量。”

  文章、陈赫、田源等明星涉及出轨的偷拍曝光后,舆论在价值取向方面是趋于一致;而像周冬雨、张歆艺等艺人的恋情被偷拍曝光则令卓伟和风行备受非议。

  卓伟则认为,明星是公众人物,凭借自己的公众形象收益,恋情也是他们新闻的组成部分,拍来曝光天经地义。

  “律师告诉我,‘法无禁止即可行’,那些法律没有规定不能做的事就是能做的,所以拍到恋情我也会提醒明星,不怪我偷拍,怪你没拉窗帘。”

  卓伟为自己和风行立下的两大原则是:不犯法,不瞎写,其余一律OK。

  王菲与李亚鹏离婚,从机场回家的路上被风行的车截停,拍下了眼角流泪的照片。卓伟认为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读者想看这个新闻,就是我们的工作,就应该拍;实际上当天的情况下王菲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让记者拍,你不是已经宣布离婚了吗?你在机场为什么不能接受采访?你是一个公众人物,这个事大家又那么关注,你对公众、对媒体,为什么不能有这样一个配合、理解的心态?”

  “陈赫说退出跑男,你为什么不兑现自己的承诺?在名和利面前,你又觉得可以继续去;问到文章,说对他还是要宽容;韩国的艺人有的是自杀以证清白的,你看咱这儿有吗?一个都没有。”

  “而且我始终认为戏子无义,婊子无情。所以我不跟明星做朋友。在我身上不管是性格还是思想可以说是既传统又叛逆。有很多传统的东西,也有些叛逆的事情。”

  一连串的第二人称对话后,卓伟又恢复了靠在沙发上的放松姿势和语调:“记得小时候我问爸爸孙悟空什么时候会来到人间,我爸说等你长大的时候。后来我长大了,来到了人间,原来那个孙悟空就是我,我就是孙悟空。”

  风行·全民

  “见过(明星)喝完酒闹事的,找小姐的,赌博的,就差拍到吸毒的了,拍到就报警了!”

  今年是彬彬在风行工作室工作的第五年,五年前他在西安一家公司做视频剪辑,现在他是风行的组长和文章事件、陈赫事件、王菲谢霆锋复合事件的视频拍摄人。

  初来风行不到一周,彬彬就拍到了篮球运动员孙悦的“车震门”,拍完后他就坐在路灯下的台阶上,也不说话,后来卓伟过去,彬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辞职”。

  “他说崩溃了,这些人怎么都这样?明星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因为彬彬是一个善良的人,而且他还信佛。”

  彬彬的朋友也都在劝他别干这个,后来有次彬彬拍陈冠希时发生冲突,被放在新闻里,“虽然被打了马赛克,但我妈一看那件衣服就知道是我,立刻打电话。”

  卓伟后来说服了彬彬。“明星卖的就是知名度,既然你靠知名度换钱,我们就是消费者,我们得知道自己的钱花哪去了,你既然让大家消费,就要放弃普通人的一些权利,中国人对明星的包容性很大,他们才会对自己的约束性越来越差。没我们存在,他们肯定会更乱,谁会管他们呢?我们不过是在他们最膨胀的时候浇浇冷水,让他们冷静一下。”

  “每个月每一组大概要完成90条新闻,平均每天三条,所拍的内容不同,得到的钱是不一样的,好坏稿费也是不一样的。照片发给经纪人肯定比网站给的钱多,但这是新闻,不会卖,靠卖照片的话早就发家致富了。我希望别人尊重我,我们就是做新闻。”以风行工作室偷拍记者的身份,彬彬说的话与卓伟如出一辙。

  每天睡前,卓伟都会查阅自己的微博私信。

  支持他的人叫他“卓sir”、“卓叔”,他一般都会回复谢谢。更多的是因为偶像被偷拍而不停发送脏话的粉丝,他不理会,说也不影响心情——“这是我自己的修养。”最让他留意的还是其中为数不少的爆料消息。

  “我可以给你看一个。这是一个粉丝在韩国,看见王思聪跟一个女的逛超市,给我发了现场的照片。”在私信中,这位名叫诗某粉丝一共发来了20余张王思聪与女伴各种角度的照片。

  “谢谢你,我按网站的稿酬给你支付报酬。”

  爆料人回复:“这种钱就不要了,当做善事。”

  卓伟还是支付了照片的稿酬。诗某将收到的报酬进行了捐赠,然后截图给卓伟看并留言:功德圆满。

  今年初,风行上线了自己的APP,主打最真实的娱乐内幕,普通人也可以上传拍到的明星照片,名为全民星探。

  买与卖

  谈起有些话题时卓伟又会变回天津人韩炳江,比如买与卖。

  他右手带着一条金色的H形金属手链——“是爱马仕吗?”,他像被吓到了一样:“嘛爱马仕呀,就是一个健康手链,一千多块钱。这里面有赭石,然后戴上它促进血液循环,是三菱的,我13年去日本嘛也没买,就买了个手链。”

  他左手带着一支名仕手表,是去年到韩国旅游在免税店买的,花了三万多,导购小姐说比中国便宜,回国后他去专柜看了——“还真是四万多,四万七。”

  至于着装,“我就是嘛呢,冬天就是西服衬衣长裤,夏天就是衬衣长裤,没有别的衣服。”他拎起手边的西服:“这是我结婚时买的,02年穿到现在了,有件风衣也是。”

  他唯一跟买买买有关的爱好是书和碟,CD有5、6百张,盗版的电影DVD有上千张;随身的包里装着一本台湾买回来的《周佛海回忆录》。

  “您去年卖出去的最贵的一条新闻是?”

  ——“那还是文章姚笛。”

  “多少钱?”

  他望天,用手指估算半天,“一两万块钱。”

  “跟搜狐是合作,这条只是100条里的一条,平均下来就是几千块,别的网站都是侵权的,无偿转载也不给钱。剩下我又把这个照片给了《南都娱乐周刊》,他们说这个新闻好,影响大,多给你们点稿费,就给了1万块钱,加一块儿一万多块钱。”

  “当时文章的经纪人跟我联系,托人找我,包括陈赫也说,多少钱您报个价,我不敢说他能给我200万,但100万或者50万,我觉得肯定可以给,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了,这个新闻一定不卖,我觉得他给我的钱再多,我也只能拿一次,但通过这个新闻可以提高我们工作室的品牌的知名度,打开我们的市场,对我们未来带来的无形资产是不可估量的。”

  “您从没收过钱?”

  “也不可能说没有,比如这个明星怀孕了,自己爆多少还有点low,让我们去拍一下再顺势承认;或者是比如谁跟周润发一块儿吃饭,借你去拍一下,借周润发上头条,这都可以忽略不计的,就是一点车马费。”

  采访结束后卓伟又让服务员给茶壶加满了水,他还在这里见一个投资人,谈全民星探APP,他希望“这个项目能做好,让我当狗仔一直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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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卓伟 狗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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