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风尚标 晚睡姐姐
在吴绮莉疑似虐女藏毒事件中，并无惯常的可憎对象。做妈妈的令人同情，一个人一手将女儿带大，为了女儿上名校，重新复出在娱乐圈赚钱，生活之艰难那一头早白的头发已经在默默作证；做女儿的更是懂事的叫人心悸，报警让警察抓妈妈，只是因为不忍心看着母亲“堕落”，“我需要找人帮助我妈妈，因为我帮不了她。”
这是何等的无助，但凡有一人可以指望，也不会求到警察头上。
这对母女，曾经是单亲家庭的榜样。未出生之前女儿亲生的父亲已经抛弃了她，用公开“我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作为道歉，彻底断绝了认女之路，是母亲执意生下女儿，两个人相依为命，不离不弃。那时候，人们都说吴卓林虽然是单亲，但有个好妈妈，一样健康成长。
现在知道了，看似完美的榜样下一样埋藏着无人了解的悲哀。就像夜晚站在高处凝望万家灯火，会给人一种错觉，以为每个亮灯之处都象征着一个温馨的家，却不知道，在那个真实的世界中，人们可以在灯光下拥抱、亲吻，也可以在灯光下互相仇视、伤害。
吴绮莉的人生故事像足了亦舒的小说。一家三代，全都是女性，当年吴绮莉的母亲就是单身生下她，一直未曾正式结婚，靠着自强不息打拼事业将她带大，直到成年，吴绮莉与亲生父亲相处的时间不足一个一个小时，在街上遇到，也只是讲一句Hi和Bye。母亲对吴绮莉百依百顺，倾尽所有，就是为了补偿没有给她一个完整家庭的愧疚。
她生得好，早早就出落成一个美人儿，17岁以选美冠军出道，成为亚视的签约艺人。有过两段绯闻，分别是梅姐梅艳芳的前任和现任，出手就剃梅姐眼眉，让她红遍港岛。正式恋爱的对象是飞图前主席叶志铭之子，影视红星叶玉卿的侄子叶崇仁，然后又被娱乐圈最红的大哥加以青眼，邀请她在自己的成龙杯赛车大赛中坐最抢眼的一号车出场，意外受伤后，大哥又亲自护送她上救护车，小心抚慰。
那时候，她自信爆棚，相信自己能够搞定全世界。男友去世后，与大哥的恋情升温，一起外出度假。怀孕了，她直觉就是生下来，大哥只有一个儿子，大嫂又是素来不管事的，在香港城里，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男人都是传统的，管他孩子妈是谁，孩子总是自己的，而且越多越好。
可这个男人不同别的男人，他家庭观念淡漠，从小被父母扔到戏班子中长大，一贯自生自灭，他只认义气，不懂亲情。这么多年花心滥情，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儿子只有一个，他也不怎么爱，扔到一边。他怀疑这场怀孕是个阴谋，不愿负责，她恨他无情，非要生，向全世界公告说自己怀上的是“龙的孩子”。
大哥恨她不听话，以从此再也不见不看不讲这个孩子为惩罚。
吴卓林出生后，她们母女一直居住在上海，这本是避免让女儿接触自己身世的解决之道。她偏偏又搬回香港居住，还接下香港无线电视台主持工作，高调地接受访问，经常出席各种活动，让女儿曝光在公众之下。想想看，在这样巴掌大的一个城中，大哥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上头条，霸占所有报章杂志，回到家里，再看女儿像足了这个男人的那张脸——吴卓林实在太像爸爸了，一张小脸上显著的大鼻子，和哥哥房祖名一样，完全是遗传自成龙——她真的不会油然而生怨恨和委屈吗？
单亲父母的至大烦恼并非金钱，也非精力，而是如何面对子女身上日益强大的另外一半的特征。有的时候，是难过，难过爱人不在了，只有影子还在。有的时候，是憎恨，遗传的强大日日提醒你，永远别想摆脱掉那个人，他的基因，他的特征，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孩子身上重演。
《侠客行》中梅芳姑为何对儿子石破天又打又骂，是因为那是她恋人石清的儿子，她对石清爱恨交加，不能自拔，时时在石破天的身上看到石清的影子，打完了，又后悔心痛，“她自己往往痛哭流泪，郁郁不欢者数日。”
吴绮莉一直说自己并不后悔生下孩子，“女儿是我生出来的，我不照顾她谁来照顾她！”这后面的潜台词也可以这么理解，“女儿是我要生出来的，我只能照顾她。”记者访问她说吴卓林朋友少，会在母亲面前装乐观，她苦笑说：“那她全家都是演戏的嘛。”一样含有怨憎的味道。
失态源自于压力，虐女并非不爱，只是独自养育一个孩子的负担，是无法在开始的时候就能设计出来的。如今曝光出来的她酗酒、吸毒，都证明了，她时时行走在崩溃边缘，需要排解和寄托。
后悔无益，她倔强的不说后悔，只是在用别的方式一遍一遍说着后悔。有人问，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遍，她会如何选择，答案是：“不要生下来，或是遇到这位先生是有太太的，我也绝对不会靠近”。
是的，伤口不扯得那么大，才不必用一生的时间去治愈。有了孩子，所有的恩怨和故事都会不一样。
母亲用了半生的努力，就是为了将她推出这个家庭，可以光明正大的结婚生子，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她却抱着孩子回来，她所能指望的，到头来，还是母亲，依然不是男人。
如果说这就是宿命，那么宿命并非无迹可寻。没有父亲的女孩，缺少正常的男性榜样，极容易在男人的占据主动的感情中沉迷。她一直在寻找父亲的替代品，从情感方式到处事方式。母亲的娇惯，又让她任性自我，脾气大，不懂得让步，只会凭着意气做事。于是，一次任性，终生买单。
娱乐圈的单亲妈妈很多，张艾嘉、甄妮都是，但她们那些老辈人，喜欢低调从事，从开始就把孩子保护得紧紧的，不会叫孩子去追讨父亲这笔账。吴绮莉却是为了赌一口气，把自己和女儿都送上了生活的风口浪尖。那是回不了头的路，只能强撑着走下去。
亦舒总是说，都市多传奇，都市多传奇。别人的传奇是传奇，搁在自己身上就是命运。谁都想看别人的传奇，谁又都想逃开自己的命运。吴卓林要谱写自己的传奇，就要打破这个家族的宿命，不要重蹈母亲的覆辙。看她小小年纪已经懂得求助，冷静独立，既保护自己又拯救妈妈，这已经是个最好的开始。
编辑|士谦 实习生|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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