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风尚标 晚睡姐姐
她说自己命不好。
和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没有感情,没有希望,每次上床都是对心灵和肉体的一次摧残。后来就变成无性婚姻,整天混日子,不快乐,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一个有理想的花季少女,便难过得不行。心情极度脆弱,像林黛玉一般,时时触景生情,几乎天天都在哭。
在她眼里,别人都比自己好命,因为无论穷富,都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的事情。而自己,时运不济,虽然年纪轻轻,生命却已经染上暮色,有一种身世飘零的末日之感。
女人爱信命,幸福的时候信,不幸福的时候更信。古代的女子有机会到寺庙里去,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烧香拜佛摇签筒,祈求能得到一个上上签。“你看她命多好,找了个好男人”,这是很多女人的习惯性思维。现在又改良成俏皮话,“她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会遇到这么好的男人”。
但什么是命?出门走路无辜被人撞大概可以算一种,像海伦·凯勒那样十九个月就因患病被夺去视力和听力,87年生活在无光、无声的世界里,也可以算作一种。命,就是你无法预防、不能预料、无法防备的那一种安排。它们突如其来,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将我们裹入一种之前从未设想过的轨道中,有时候,是好的改变,有时候,是糟得不能再糟的安排。
除此之外,哪有命,都是选择。
她为何会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只为父母逼婚,母亲跪下来求她,她明知道会不快乐,还是选择了妥协。妥协之后又不甘心过没爱的日子,完全放弃经营婚姻。即使如此,她还是可以选择离婚,离开这种叫人不快乐的生活,她又害怕父母失望。她把本应该对抗父母的勇气拿来考虑自杀,宁可死,都要逃避改写生活的责任。
她把自己不幸的原因归结于命,归结于父母的不体谅,唯独放过了自己。她以为自己没有余地反抗,其实她一直都有选择权,只不过她选择的是放弃。
对于很多软弱的人来说,生活之所以变得艰难,外界的压力、世道的压迫固然是一种因素,但自己,从来都不无辜。他们太早放手了,命运只是用针扎了一他们下,他们却把整个人生都拿来投降了。
人生很少有真正的无妄之灾。刘晓庆当年因为偷税事件被关进秦城监狱422天,她相信某人是发起者,因为自己得罪过他,于是对方把她往死里弄。她打电话恳求对方,“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我会感谢你的。”对方的回答是太晚了,“现在谁也帮不了你了!你怎么早不来找我呢?你还是狂,还是傲,你觉得自己了不起……”
是的,刘晓庆后来承认,他说的对。“这些年,我确实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自己不仅戏演得好,经商也是天才,尤其是经营文化公司结合自己的本行,更是如鱼得水,确实不知天高地厚,踌躇满志,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数风流人物舍我其谁?”
像刘晓庆这种雷厉风行的川妹子性格,的确非常容易得罪人。长期的身居在光环之中,哄、捧、赞声不绝于耳,就算是圣人大概也经不住,飘飘然,全然不知危机已经悄悄来到。
这次入狱对刘晓庆的打击成为她一生之中最大的挫败。一个大明星,进了监狱,留下了抹不掉的污点,未来之路应该如何走?她出狱是2003年的8月,身负巨额债务,个人声誉降到最低,几乎所有的人都断言,刘晓庆再也不可能东山再起了。做个普通人,或许可以,再做演员,太难了。
出狱后,她的身份依然是取保候审,到外地需要检察院批准。她依旧渴望演戏,要赚钱还债,可没有制片人敢请她。那时虽然没有广电总局发文说不让用劣迹艺人,但她还是一个取保候审不满一年有案底的人,用了她,万一有文件下来不许她出镜,岂不是整个片子都废了?
张纪中是第一个请她出山的人,她激动得不敢讲价钱,“给钱就好,别弄黄了,不要我了。”从此开始,她在横店跑码头赚钱,像一个刚入行的小演员一样。
她不挑食,只要给钱,什么都演。有时候是一天50块钱,连句台词都没有,群众演员都能胜任的打酱油角色;有时候是一天300元钱,能张嘴说三两句话的十八线小配角。那个敢拍着胸脯说“全中国最好的演员就是我”的人,收敛了锋芒,珍惜每一次露面的机会。
无论角色大小,她都一视同仁,每天准时到现场,背好台词,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随时准备上场,“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小姐请喝茶’我都要琢磨出十几种表现方案。”
她是配角,一切都得按照主角的时间表来,有时候一次候场能等十几个小时,她都一点怨言都没有。上了场,配合年轻的新演员走位、搭词、配戏,永远是兢兢业业,一次不行,再来一次。
别人都替她觉得不好意思,背地里也会议论,说闲话,“这么落魄,好可怜啊。”在名利大过天的娱乐圈,很多人由主角变成了配角都会觉得屈辱,女明星之间,谁多带了一个助理,谁有单独化妆室这种事都能成为身份的象征,像她这样从天上掉到地面的落差,外人无法想象要如何接受。
她曾是一个多么“要尖”的人啊,从小在任何事情上都不甘人后,“就连体重不如别人,我也发了好几次狠,强迫自己每顿饭多吃一碗。”现在她却一点都不在意,“我很好意思。我一点都不感觉羞愧,也不感觉什么掉价。理应如此啊。”
该狂的时候她比谁都狂,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真的好,有狂的资本;该低头的时候低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身处低谷,没有任性的条件。“用家乡话说,在什么茅坑拉什么屎,到哪个山头唱哪个歌。能用自己的双手从头创业,在一片废墟上重建家园,我很幸福。”
她这个“横店第一漂”,就是这样重新回归到龙套、配角的位置,靠着自己的敬业和演技,重新在演艺圈站稳了脚跟。她还清了债务,结了婚,又变成了红彤彤的一线明星。
纵观整个中国影坛,没有谁像她那样,陷入最低谷之后又重新夺回巅峰地位。她自己犯下的错,她自己去涂改。命运将她推到绝路,她却爬了上来,还爬到比过去更高的位置。
她曾经演过那么多强大的女人,武则天,慈禧,赛金花,角色的油彩渗进了她的生命,改造了她的基因。如今的她,端坐在自己人生的高处,不惧怕任何风雨的到来,“今天再大的事,到了明天就是小事;今年再大的事,到了明年就是故事;今生再大的事,到了来世就任人评说。”
我写过很多次刘晓庆,她身上有很多缺点,她不是完人,过于骄狂自大,虚荣心强,不是中国人习惯欣赏的那种女人。可她懂得低头,从不服输,你可以讨厌她,但你不能不佩服她身上的活力,那种永远打不垮的小强精神。
这恰恰是中国女人身上最为缺乏的东西。
有的女人,遇到困难,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哭,哀叹,抱怨,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命运身上。所以不幸的就一直不幸,悲惨的就一直悲惨。
曾经有人问我,你是不是也有特别难的时候。是的,当然有。深夜赶工,累到崩溃,一边做一边哭,哭到泪眼朦胧,看不见键盘,用袖子使劲擦擦眼泪,继续做。手不能停,事情做一点就少一点。
眼泪是软弱的我的需要,手却听从坚强的我的指令。软弱与坚强,都是人的自然属性,当我的软弱与坚强在一起打架,谁都打不死谁,可最后赢的总是坚强。
现在没有人知道你们所看的哪篇文章后面,曾经滴落过我的眼泪,就像我们都不知道别人的光环之下,曾经有怎样的故事。我们总是看到结果,忽视过程,我们总是看到自己的难,看到别人的顺。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哪有什么命,都是选择。一个不够狠的人,你的命就会爬上头来,压你低头。
而那些狠人和猛人,他们笃信我命由不由天,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跟欺负他们?命都不敢,在脚下绕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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