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风尚标 鲍芳
亲爱的开心，
今天我想和你说说心里话，说说我心里的恐惧。
大约对现在的你来说，最大的恐惧，就是一觉醒来，你感到饥饿难耐，却没有人搭理你，任你哭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恐惧，大概就是害怕我们最生死攸关的东西得不到或已失去。当我们还是小婴儿时，恐惧的事多半非常具体，饿、黑暗、陌生人、妈妈离去……很遗憾，当我们长大，拥有了成年人的体力和脑力，恐惧并不会随着年龄增长消失。我们有了新的害怕。
我最近在恐惧什么？
我害怕从此变成另一个人，一个和过去你尚未到来前的我截然不同的人，一个不再渴望发光的人。
在你到来之前，我自以为考虑得面面俱到，工作的安排、家务活的分配、你的日常起居、甚至你的短期和长期保险……我对我们的家庭计划信心满满。我觉得只要按照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进行，我的身体恢复和你的健康成长都毫无问题。我甚至还在计划中你诞生的第二个月安排了一次久违的长途公差，为期一周，为此我特地请月嫂多留一个月，以防我的出差和换阿姨同时发生对你造成太大影响。
事实证明，我“图样图森破”。当你活生生地进入我的生活，我发现，我把一切都考虑进去了，唯独没有想到情感——一种人们称之为血肉亲情的本能之爱。
这种朦胧的情感，在医院的第一晚，我开始体会。当时夜里你睡小床就哭，于是我们把你抱到我的病床上和我一起睡。病床太窄，我怕压到你又怕你掉下去，于是整夜整夜侧躺在你身边，眼睁睁看着你，直到天亮。就这样度过了我们最初的三个晚上。从来没有人让我这样心疼。
前几天下午，我喂完你并留下足够的余粮，趁你睡着，溜出门去和工作伙伴们开了一个短会。赶回家，阿姨说你刚才醒来找不到我，嗷嗷哭，不肯吃奶瓶。我听了，瞬间泪崩。那一刻，脑子里闪过一两秒——要不然，我就这样留在你身边，一直一直陪伴你吧。我知道你已经开始认人。每天半夜你饿醒，看到我出现在你房间，你的眼睛都会一亮，立刻停下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虽然我知道，那是你对我最本能的需要，但已足够融化我的理智。
但是，也仅是一两秒。
我当然知道，小孩头三年的重要性，知道安全感，知道希尔斯亲密育儿法……我身边已经当妈妈的朋友们，大体上分为两拨，一拨以孩子为第一要旨，不忍错过成长过程中的任何点滴，更舍不得把宝宝最可爱的头三年让给保姆享受；另一拨爱孩子也爱家以外的天地，希望给小孩最好的母爱，也希望给自己不留遗憾的人生。我不评价任何一方，因为我现在深深体会到，要做好这两方任何一个，都非常不容易。唯一需要的是，选择。
前几天看一篇文章谈人生中的选择。它说“人生两条路，一条用来实践，一条用来遗憾”。即便有所谓“平行空间里的另一个你”，当下时空里的你也只能沿着“一条”选定的路前进。于是，究竟该选哪一条，才正确，变得至关重要。
我该选择你，还是更大的世界？
其实这不是一个问题。因为，我当然都要！而且，有矛盾吗？
这几日我一直在反反复复被喂奶带来的各种有名或莫名的痛折磨着。你爸爸劝了我两次，要不就不要喂了，换奶粉吧。难道，就没有第三种选择？今天在给你喂奶的时候，我忽然想明白。其实，这个问题，和前面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一样的。当我纠结于二选一的时候，我就像一只爬在篮球上的蚂蚁，看不到第三维甚至更多维度的选择。假如我跳出来，只要稍微抬头，看一看远方，我想我就会做出截然不同的第三种选择。
爱你，和爱这个大千世界，根本就是同一回事，为什么要对立起来？我从来没有这样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我当然只有变得更好，才配得上这份感情；你的到来大大丰富了我的生活，我要更加热爱生活给予我的全部，才能让你的生活明媚；你还延续了我的生命，我要加倍拓展自己的世界，我们的未来才会海阔天空。
一个朋友告诉我，她在女儿出生后，更坚定了要建立自己的工作室的决心。她说不是不相信孩子的爸爸，而是要自己拥有给孩子更好生活的能力。我特别能体会她的感受。工作不工作，不仅仅是金钱的问题。在微信公号“你我辣妈”中读到一篇柯冰写的专栏《全职妈妈？还是职场妈妈？》：“根据美国儿科学会今年7月的一篇文章，他们也同样认为妈妈工作与否并不影响孩子的成长。妈妈工作的小孩从总体上说更独立，学东西学得很快，也更善于跟人相处。长大后更倾向于追求自己的梦想，尤其是女孩子，不容易被常规看法所束缚。能让孩子健康成长的不是妈妈工作与否，而是家庭的总体环境和育儿方式。”
我从未想过要终止我的工作，倒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工作狂(虽然大家都这么认为)，而是我太了解我自己——我很懒惰，假如没有工作的刺激，我可能就真的会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我们所处的时代瞬息万变，别说三年，就是脱离社会三个月，都有可能跟不上改变的脚步。我受不了当你爸爸回家，我只能跟他谈论你今天又喝了多少奶、打了几个嗝、睡了两觉还是三觉……这样的我，你长大也不会喜欢。所以，我在生完你的第23天，恢复工作；在第30天，恢复社交；在第36天，恢复运动……
当然我知道，我要为我所做的选择付出更多的努力。其实，这也是我今天最想告诉你的：不是因为我们每次都幸运地选择正确，而是我们后来的努力让每次选择都变正确。就像我不想被一些病痛影响我喂哺你的时间，我需要尝试更多好方法。我知道在接下来的很多日子里，我都可能像那天溜出门开会一样，回来时带着许多的抱歉，我需要不断战胜这种负罪感；但同时我也会变得更珍惜时间，更有效率，更善于驾驭多任务——你看，这就是一件事的许多面。办法总比困难多。
多年以后，我们一起回望现在，我想，我会为我从没在人生的核心环节上认怂而欣慰。真心希望，当你长大，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可以彻彻底底坦坦荡荡选你所爱。你一定也会长成一个人生不妥协的小孩！
你并不坚强但绝不认怂的妈妈
2014年10月31日
本文选自微信公众号：开心
编辑|士谦 实习生|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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