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一文曾言及英国益智小说《谎言的风景》。之所以“益智”,是因为属于知识分子文学,该书以解读绘画中的密码为故事。
小说开卷,一盗贼潜入农场主的家中偷画,故事由此进入了一个神秘的历史空间:16世纪的英国国王亨利八世解散天主教会,捣毁教堂,没收教会财产,全国改信新教。小说女主人公伊索贝尔的祖上是亨利八世的大臣,负责收缴教会财物。然而,有一教堂将金银财宝和手工艺品藏了起来,只留下一幅风景画作为藏宝图。祖上收缴了这幅画,画在伊索贝尔家中代代相传,但无人能看懂画中秘密。
小说的故事是解读这幅名为《谎言的风景》的绘画。年轻的伊索贝尔原本是伦敦的摄影记者,父亲去世后她回到乡下老家,继承了家传的农场和那幅画。伊索贝尔相信这幅画是藏宝图,但她看不懂,便向伦敦画商麦克求助,终于解开了画中密码,一步步通向了藏宝之处。
故事的发展高潮,是一连串侦探与反侦探的斗智斗勇,曲折而紧张。最后,二人在月黑风高之夜,到教堂墓地掘宝,却被人捷足先登,那人就是小说开头的盗画窃贼,也是牛津大学的考古学博士。贼人有枪,将二人绑架到河边船上,连夜开往远海,要制造二人寻欢不幸沉船的假象。窃贼的如意算盘,是独掘宝物,名利双收。就在伊索贝尔和麦克即将随船沉入海底时,二人奋起一搏,反将盗贼沉海。
小说的结局比较俗气,是瓜分财物和幸福大团圆。伊索贝尔和麦克将部分宝物捐给了博物馆,另一部分送到了拍卖行,而那幅画则物归原主,给了藏宝的教堂。他们将所得巨款,分了一部分给那些帮助过他们的人,其余用来投资农场,用来扩大画商的生意。最后,二人向藏宝的教堂预定了婚礼。
虽然《谎言的风景》比《达芬奇密码》早出版十多年,但这两部小说却有许多可比较之处。作为知识分子文学,二者都有学术性。《达芬奇密码》的学术性在于密码学,即解读达芬奇留在画中的图像密码,《谎言的风景》在于图像学,即解读画中神秘人物的身份,以及各人所持器物的象征含义。实际上,密码学和图像学都与符号学相关,无论书中人是解读密码还是解读图像,都是破解符号。只有读懂了画中符号,才会找到秘藏的财宝。
《谎言的风景》演绎了图像学,遵循了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潘诺夫斯基之图像学的解读方法。这方法将读图分为三步,一是画盲读图,二是专家读图,三是学者读图。在小说的开头,伊索贝尔和麦克面对这幅画,二人都是画盲,不知道这画在说什么,仅知道这是一幅有价值的藏宝图,惹来了窃贼。
伊索贝尔向麦克讲述了自己祖先的故事,说起16世纪没收教堂财物,麦克相信画中暗藏玄机。他们查阅历史文献、地方志、书信,并带着画中人的复制图像到伦敦的国立肖像画廊查找对照,辨认出了画中人,又顺藤摸瓜,查阅画中人的传记和身份资料,由此解读了画中人所持器物的用意,却原来这器物就是所藏之宝。为了解读宝物的所藏之处,他们不仅查找文本和图像资料,也请教专家,还走遍画中的乡村,到当地的村镇寻访教堂保存的资料。他们获取资料的方法,有案头研究,也有田野调查,是潘诺夫斯基的专家读图法,也与《达芬奇密码》的方法殊途同归。
潘诺夫斯基图像学的第三步,是学者读图,将图像解读从形而下提升到形而上。这形而上的升华,不是说书中人物变成了学者,而是说小说的作者具有学者眼光,能赋予寻宝故事的读图实践以理论意义。
如上一篇文章所述,小说作者是剑桥大学教授,著名历史学家,也是艺术史研究者。《谎言的风景》虽是商业性的通俗小说,但同时也是益智小说和知识分子文学,其故事是现代图像学的实践和演绎。惟其如此,这部小说在今天的消费文化时代,才具有知识性和可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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