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勒第一交响乐:聆听与比较

2014年06月09日18:47  时尚专栏  作者:王斌   我有话说

  一边看着康德的《法的形而上学原理》,一边像是有一声音在我耳畔悄然响起,我一寻思,竟是我彷徨的感性在惶然叩问高高在上的理性(我的绝对意志):今儿可是周末了,人都放假了,当然“您”在赐予我内在与外在自由意志的同时,亦规定了我是没有确切假日(如周末)之说的——如若有,我则在无形之中又被纳入了社会统一行为之规范中(如上下班),自由则自动宣告解除——但咱今儿能否不再看康德了,放纵一下自己,听听马勒?

  我的绝对意志回答:然。

  昨日的夜晚是清凉的,因为在雨后。天穹上悬挂的上弦月竟也那么的透亮明媚。我忽然觉得有一突至的心境想聆听一下马勒的音乐,仿若在那马勒旋律中,有某种气质与这个难得的清澈的夜晚,存有一份无言中的默契。

  我拆开殷巴尔版的马勒全集,先听了CD1——“马勒第一交响乐”。好极了。那乐队,在殷巴尔之棒下发出的管弦之声一上来就与我有耳缘,这只是一种美妙的感觉。感觉一旦对上了暗号(其实是潜藏着的人的情感密码),一切都舒坦了,剩下的只是沉浸与领悟。

  为什么我从没觉得刚谢世不久的阿巴多版的马勒有多好?虽然我喜欢这个人,但他棒下的马勒之音乐多显清浅浪漫却少了点什么。马勒之声当是厚重而苍凉的。

  殷巴尔版的马勒据说在音乐发烧一族中特著名,而我之前却一无所知。只到一天有一乐侠诚恳告我,你如不买,白说了自己喜欢马勒。这一“罪名”担不起(我确是一马迷),岂敢有“罪”说?所以没二话当即拿下这套马一。

  殷巴尔在指挥风格上有一种沉静的优雅(形象地说,所谓知识分子范儿),让我听着舒服熨帖,最怪的是,马勒果然与今夜清凉之月光予以我的感受高度吻合。

  我暗暗称奇了。哦,晶莹剔透,如梦如诗的月光。

  以上是昨晚的记录,而今日,我还是被马勒诱惑地一改往昔之习惯(我极少专门听古典乐,通常是一边耳听古典乐,一边读书——上午除写作外,一般是我读哲学的时间。我格外珍惜美妙的读书时光)。这时听起了马勒。

  我怕昨晚的一番微博上的议论冤枉了德高望重的阿巴多大师——这位在古典音乐界罕见的慈祥的好人,况其指挥柏林爱乐的马勒交响乐全集久负盛名,我仅凭记忆中储存的印象予以评说似嫌不公。所以我先重聆了阿马多的马勒交响乐之一。

  我发现阿巴多版的马一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我勉强听下去,还是最终无法忍受阿巴多之棒下的马一之平庸与浅薄,在未进入至第四乐章时即断然中止了。以我个人的名义基本可以确证,阿巴多棒下的马一,终究与凯格尔、殷巴尔的马一相较,差出了N条街了,只是一味地抒一味地抒情(而且很有点意大利范儿的,由此可见他如演绎歌剧定然一流),当然我承认,似乎如此之“乐”更适合商业市场,市场上的听众,大多是附庸风雅的。

  接下来,我又拆开了贝尔蒂尼的马勒版包装(这一版是与殷巴尔版同时买下的)。有不少音乐大侠(且属马迷者)告我,贝尔蒂尼版的马勒是极品中之神品,不可不听。

  我还是先听了马一(音乐发烧友之一大癖好,就是在同一乐曲的不同版本中做出一个优劣的比较)。听了一会,觉得它一时间还没法跟凯格尔(这人一会儿再说)与殷巴尓的马勒拼出一高下,但阿巴多的马勒肯定是不在了。

  每个人聆乐之经验感受均会不同,结论自然各异。比如就有乐侠言之凿凿地曰,不喜殷巴尔之马勒第一交响乐,觉其太散,而我恰以为其节奏控制得恰到好处,故而由精神所召唤的思想能从中喷薄而出,令人激动,此类评价亦适合于我听过的凯格尔版的马一,且他棒下的马一哲学味更显浓烈,至于贝尔蒂尼的马一,恕我直言,初听时并无惊人之处(那为什么许多马迷窃以为其妙?我当时思忖着),尤其一乐章没见一丁点好,但确有一乐侠告我这一版的马一第一乐章值得大赞——我真没听出来。

  直至“马一”行进到了的第四乐章时,我才逐渐明白贝尔蒂尼究竟想借着马勒之乐表达些什么了:一种深然于心的忧伤(却不是马勒式的悲怆——这是别的指挥家特别要强调出来的),他从第一乐章起,经至第三乐章,都在不紧不慢地做下如此地延展与铺垫,当情绪渐次酝酿到了第四乐章,有了一个显见的明朗与提升(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我当时感慨地想),这种演绎法确属剑走偏锋,出人意表——将“马一”之旋律有意地放缓减弱,一直悄然地渗着,直到第四乐章才让一种特定的忧骤然降至,聆者在这样一个时刻突然安静了,进入了沉思。

  这几天,我连续听了几个不同版本的马勒第一交响乐,加上以往听过储存于记忆中的(包括马勒本人亲炙的瓦尔特单声道版,以及著名的波恩斯坦版等),以我之见(注意,是"以我",而我仅为一不懂音乐之屌丝,OK?)首屈一指堪称绝品的乃凯格尓棒下的马一。其绝,绝在从未见有人如他,从马一的旋律中刻意发掘蕴含其中的哲学意味:世界的虚无与沉沦,人性的孤独与救赎。

  但我感到困惑的是,还是这个凯格尔,一个旧东德声名显赫的大指挥家,随着柏林墙的倒塌,旧制度的分崩离析,他的艺术生命似乎也终结在了那一时刻——为什么?这于我似乎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我们现在所能知道的,是他在那之后的某一天饮弹自杀了,原因众说纭纷,有说是为了共产主义信念,有人说是因了忧郁症,亦有人说是自东德崩溃后,他无事可做了,而我更愿意相信他并非出自对某个具备的信念崩溃(如共产主义),而是对世界这个本体性的存在产生了深刻的怀疑——如果我们从他的音乐偏爱所看,他棒下有许多激进的现代派之作品,这类作品都充斥着对古典之美的反叛,实际上也是对旧的腐朽的美学观念的拆解,从这个意义上看,这个人,这个被我们译作凯格尔的人,不太可能为一个成为历史的罪恶制度陪葬,更何况,我聆听他指挥的音乐,突出的感受是,他的哲学意识强大到了在音乐界,几近无人可与之相比较,所以在我看来,他一定是一个存在论者(一个形而上的对人生、世界的探索者),而非一个本体论者(仅仅因了自身的处境,而了结生命),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死亡方式亦变得意味深长。

  马勒音乐的演绎之难,远超贝多芬,贝多芬乐句中所洋溢的乐观主义精神时至今日已不再特别;而马勒则属例外,他的音乐特征不仅是色彩的繁复旋律的戏剧性,而更在于乐句之下隐含的深刻思想与精神,在此,他与海德格尔的哲学不谋而合,即:(人类)向死的存在性,所以能演绎好马勒的指挥与乐队必是高人。

                                                                              201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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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马勒第一交响乐 古典乐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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