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讨论男装的壁垒时,我们决定,将直男与Gay的不同时装观念圈为重要议题进行分析。威尔逊早说过“时尚与性别联系在一起,它一次次划定着性别的界限。”直男在日常生活用着装对自我性别定义的守护,与Gay男着装在性别上的反叛性,都从根源上阐明。性别差异,原来才是男装壁垒之真身。
直男无审美?
18世纪末期,直男将时尚拱手让给了女性,从此开始遵循起僵化的、一成不变的男装风格。这不是一次心血来潮的时装运动,而是由社会、政治和宗教剧变所引发的价值观大洗礼。贵族失势,他们那些为了强调等级差异而在细节上精雕细刻的华丽男装,也作为旧世界懒散颓靡的象征,被崛起的资产阶级以更为审慎朴素的装扮所代替。新世界呼唤清醒而勤奋的男人。或者说,新世界定义了清醒而勤奋的男人,作为自然人的男性之美是不被鼓励的,男性之美,应存在于男人的社会属性和政治属性当中,属于工作中的男人形象。
当代社会的直男时尚观便是承袭了这样的历史文化。与其说直男是美感迟钝的生物,倒不如说在他们的生长过程中,时尚与服饰之美就压根是女孩们才在乎的玩意儿,根本不被种种强化男子气概的教育纳入体系。GlennO’Brien那本 当代绅士宝典《How toBe a Man》中痛心疾首地指出,男人们在脱下工作场合需要的西服后,往往就扎进球鞋、T恤和短裤这样所谓的“舒适着装”里,犹如没有长大的男孩,再与穿着高跟鞋和连身裙的女人手牵手去约会,简直丢脸到家。没办法,青春期时的短裤球鞋,成年后的西服领带,这两套制服般的铁律,就是多数直男们对于“穿衣”的全部概念。它们是社会性的、功能性的,绝非装饰性的。
关于男性美的教育决定了直男的审美理念和自我定义。在这个世界里,时尚灾难不是灾难,失去男子气概和社会身份才是最值得羞耻的。你绝少见到人们像议论女人那样对一个男人的装扮评头论足。哪怕在最为讲究装扮的各类电影节和颁奖礼上,任凭女人们如何争奇斗艳,如何展示时尚变迁,男人们也还是着以整齐划一的西服。直男们决不会以身犯险,逾越定义自身性别和社会价值的衣着规范。这绝非单纯的“保守”二字就能定论,事实上,他们才不会视“敢穿”为勇气呢,“傻气!”大多数直男会皱着眉头作出这样的评价。
那么,自我表现欲这样基本的、自然的精神动力如何在这样的时尚观中得到弥补呢?直男们由主动地位转到了窥视地位。比起作为被看的客体,他们宁愿成为看的主体,他们放弃装扮,转而欣赏装扮的女人。
时装弯革命
如果我们把同性恋文化也纳入亚文化体系进行关联,就不难解释弯不同于直的时尚宣言。时装风格,是从表象中最易判断个体是否缔属于某群体的最好方法,亚文化依赖于特定的形态和知识习俗,需要特定的生存方式,有其特定的着装规则。同性恋群体作为对于既定两性社会的挑战者,自然也最容易又外表着装入手,成为挑战男性定义的先锋。
“妖男”们,便是同性恋人群中最为激进的时装分子。他们不拘于男装传统外型,不惮于尝试女装,他们和女人一样,沉溺于转瞬即逝的时装风潮当中。他们体现了直男们着装追求稳定、得体、不求关注的反面,是喧哗的、反复无常的、夺人眼球的。这一部分来自其女性化的心理。女人一直以来与“变化无常”的时尚、虚荣的炫耀和不加节制的自恋联系在一起。社会默许并宠溺女人的这一点儿“小毛病”,甚至有时还认为它是女性可爱魅力的展现,由此成为女性特权。Gay男拾起了这女性特权。作为游走在两性中间的一群,他们没有直男面对女性化时的羞愧;更不会像现代女性一样,因为反叛情绪和平等主张而压抑女性特权。“妖男”们将女性特权释放地更彻底纯粹,他们甚至宣称:“让我来教女人们怎么做女人!”
当然,这注定是一条崎岖路。既然是交付于女性的特权,那么社会对女性是骄纵的,对“妖男”的态度就是审判和嘲讽的。作为生活在社会中的个体,抗击社会群体主流价值观之时,必然需要强大的内心和自我认知。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妖男”们更肆无忌惮地破男装壁垒,也是为了强化自我宣言,构筑起坚实而封闭的小世界以保护自己。
当代时装研究认为,时尚、衣着和消费提供了许多应付现代世界生存问题的方式。例如日益增长的碎片感和混乱感,时尚为自我的整合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从这点出发,我们无法谴责“妖男”们花费在外表上的时间与金钱。要知道,
在艰难动荡的自我认知过程中,在不断与传统道德观抗衡的过程中,“妖男”其实承担着更为急剧的碎片感和混乱感。于是,有目的地介入自己的外表,改造外形,成为获得稳定的、可见的自我的一种重要方式。
直男穿衣是社会表达,Gay穿衣则完全是自我表达。衣着的差异其实体现的是价值观的差异和对自身期许的差异。宽容和进步的社会理应给予“妖男”们以时尚自由,但以他们作为参考来探究男装的走向仍是不合时宜的,这不是审美的问题,而是思想本源的问题。
弯时尚,注定无法引起大多数直男的共鸣。
相互影响的直与弯
说了一大通直与弯乎不可逆的本质,似乎这两者就是同根不同种,最后水火不相容的异分子。而最为开放和现代的社会里,从生活方式和时尚观念来说,直与弯也实现了某程度上的互相影响,互相渗透。
西方社会里,以DavidBeckham为代表的“花样型男”作为新男人的样本示范了“直男的进化”。虽然他们并未试图打破男装既有轮廓,只是加以修饰,但他们对于自身的关注和外表的追求都与弯时尚观念趋同。直男对于弯时尚的吸收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型的,他们会在西服面料、细节和搭配方案上更为考究细致,兴趣也会偶尔尝试棒球外套和罗马凉鞋等时兴款式,但你决不会指望在他们身上看到明显的女装或任何怪异外型。此外,“事业有成”也仍然是评价此类男人的一个重要标准。这是最符合当代直男审美的新形象,他们既不挑激烈战传统社会对男人的审核标准,又被认为更具有生活情趣和人文情怀。他们向Gay男偷师,却是依照女人的需求而生。
有趣的是,在时装品味上向来不可一世的gay们也出现了“直男化”时装倾向。就像女人们因为厌倦自身的社会定义而穿上裤装一样,站在潮流最前沿的同性恋时装群体们,也开始因为厌倦了“同性恋+时装=妖男”的直线定义而转投直男审美。棒球帽、篮球短裤、运动背心……拾起直男装扮,以期与本身群体中的大多数人划分出界限,已然成为同性恋时装精英群体的新选择。
打不破的壁垒
服装在身体上附会了层层文化含义。人在衣装中,都是文化与传统的囚徒。无论直与弯,亦被囚禁在各自不同的社会认知和自我认知中,最为开放、包容的思想是最进步的,此外并无上下高低之分。与其说期望主流男装破壁,倒不消说惟愿创造一个直时尚与弯时尚和平共存的社会,让大家都活得舒坦自在。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