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风尚标 胡曼荻
王先生来自福建长乐,他偷渡来美那年,最牵挂不下的,便是有些智障的十岁女儿乐乐。乐乐先天并无异常,七岁那年,得了一场病,个子倒是正常,智商似乎就永远停留在那个年龄。周围的顽童拿她逗乐,叫她傻子,乐乐一点也不生气,脸上总是乐呵呵的。这简单的快乐固然好,王先生却发愁她长大了怎么办。
王先生和同乡们走的是一模一样的路,交给蛇头一笔首款,飘洋过海到了纽约,在餐馆打工,挣的钱大部分还了蛇头,剩下的,汇一点给中国家里,余额拿去给律师办身份。他还算幸运,来美五年,庇护绿卡居然被批准了,太太、儿子和女儿也获得家属签证赴美。他喜出望外,又有些担心,女儿都要做体检才能获批绿卡,不知智障会不会成问题。后来发现这些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他听说移民局只管申请人有没有传染病,没有任何人提及女儿智障的问题,她很顺利获得绿卡。
女儿有了身份,去学校免费读书,老师对她照顾有加,她学习了一些英文单词,却不得不重复上一年级,似乎永远都不能毕业,学校就让她那么一直上着,直到她十八岁。如花似玉的年龄,乐乐却长得一张智障儿的脸,生活无法自理,总是对人开心地笑,却让王先生和太太愁白了头,他们要为生活奔波,更担心家里女儿吃喝拉撒,万一两口子有些意外,谁又来看护乐乐呢?兄弟终究不会像父母般那样无私的。
就这么担心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先生偶尔听说州府有福利局,可为女儿申请低保,带着女儿跑过去,福利局工作人员热情地不得了,帮他填了填了表格,说她女儿的福利一月后生效。王先生没想到福利支票果然很快就寄到家里,居然还有位社工间断性主动上门问长问短,为他女儿争取各种可能的福利。
乐乐持有绿卡五年时,已是成年人了,却还是一颗儿童心,社工告诉他乐乐可以加入美国国籍,就会获得联邦政府的补助,福利足够她生活无忧。王先生苦笑,能入籍固然好,可是他来美国十多年,都无法入籍,因英语不过关,乐乐更不可能了。社工说乐乐由于智障,反而不用考试就可以入籍。王先生不信,问了移民律师,竟然大吃一惊,没想到社工所说属实。
律师说在美国人人平等,甚至社会还要特别照顾老弱病残,那才是一个成熟社会文明的标志。说只要有医生的证明,写明白乐乐智力有问题,无法进行正常的学习,是可以免考试的。王先生将信将疑,全权委托律师代办女儿的入籍问题。律师让乐乐的家庭医生开封介绍信,推荐乐乐去看一位精神科医生,后者会诊了几次,为乐乐填写了移民局的表格,证明乐乐的智障残疾。律师还请了社工和福利局的人出证明,间接作证乐乐的智障问题,最后律师汇总了各方面的资料,将乐乐的入籍申请递交上去,甚至还要求移民局豁免了乐乐的入籍申请费,因她无任何收入,只是在享受州府低保而已。
美国移民局果然没有收取任何费用,便接受了乐乐的申请,大概半年左右,让乐乐去面试,王先生让大儿子充当乐乐的翻译,带着她去见移民官,心里去七上八下依然没有底:他这个健全人有工作有交税却英文不好,都不让入籍,乐乐享受美国福利,啥贡献都没有,纯粹一社会负担,怎么可能入籍呢?移民官居然一点都没有为难乐乐,和乐乐相视一起笑了笑,对一下申请的文件,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大笔一挥,就批准了,说乐乐可以一个月后,和其他要入籍者宣誓。
王先生听到消息,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入籍宣誓那天,乐乐虽不懂,却像个小学生那般开心,混在一群入籍者里,嘟囔着宣誓语,然后便获得了公民纸,之后办理了美国护照。有了美籍,王先生为乐乐申请了联邦政府的社安补助和医疗卡,加上州府的辅助,乐乐每月均获得足够的生活费,衣食无忧,还可申请一长期医护,他和太太再也不用担心百年之后女儿谁来照顾的问题了。
2015-03-08@美国费城
胡曼荻为美籍华裔作家,著有关于美国移民留学的长篇小说《美漂》。互动新浪微博@胡曼荻,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huximei
编辑|于萍 实习生|马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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