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卡里根：在Calvin Klein工作就像在苹果公司

　　作为一个掌管Calvin Klein这样的大型时装企业的设计师，凯文·卡里根从不畏惧挑战和压力。他早就明了：今时今日，要成为成功的设计师，改变人们的穿着方式，懂得运用商业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素质。

　　凯文·卡里根在 Calvin Klein Platinum Label 静安嘉里中心店铺留影。他本人恰如他的设计和店铺，干净、简约、现代，却没有极简主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感。

　　仅从外表上看，很难将凯文·卡里根(Kevin Carrigan)和“Calvin Klein 全球创意总监”这个称谓对上号。瘦削的身板，极度光洁的皮肤和头发，轻声细语地聊着天气和工作—他就像一个温和的大学老师。幅度不大、简洁有力的手部动作，绅士的笑容微微牵动嘴角，对品牌情况面面俱到的清晰阐述，又展现出品牌 CEO 的特质。凯文·卡里根用短短几个字打消了我的疑惑。“我是英国人。”他翘了翘嘴，略带冷幽默地回答。

　　10 月末，凯文加入 Calvin Klein 品牌恰好满 15 个年头。本该是大肆庆祝的时候，他却飞来半个地球之外的上海，在静安嘉里中心筹备 Calvin Klein Platinum Label 旗舰店开幕。“我来过上海六七次了，中国是我们目前最重视的市场。”凯文说。他坚持要在店铺的一面纯白色墙壁前留影。墙壁被白色条状灯管切割为一个个长方格，干净、简约、现代，却没有极简主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感，恰如凯文·卡里根本人和他的设计，一种他称之为“新极简主义”的风格。

　　现代主义者的设计之路

　　1980 年代，当 Calvin Klein 凭借波姬·小丝那则“我和我的 Calvin Klein 牛仔裤之间什么也没有”的广告扬名立万时，凯文·卡里根还是从小城市去到伦敦求学的设计系学生，被汹涌而来的现代文化冲击得目眩神迷：喇叭裤、派克大衣，整夜泡在 Taboo 等夜店里，看光怪陆离的潮人，脉搏跳动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直到今天，我的设计里仍有着伦敦地下文化的影子，比如瘦削的廓型，更重要的就是对人的个体性的尊重。”他说。

　　1998 年，凯文·卡里根被卡尔文·克莱恩本人“钦点”，进入 Calvin Klein 女装部工作。问起和大师共事的经历，他坦言那是非凡的，自己学到了很多。“有时想想，挺吓人的。”他说。卡尔文·克莱恩对服装的合体性、面料、廓型，以及视觉工作有着宗教般的狂热，总是不断 fitting，推倒方案，重新来过。“最让我受益匪浅的，是他认为重复工作、不断改良是一种基本的尊重和诚实，”凯文说，“但无论好坏，他从不回顾，仿佛时间轴上只有现在和未来。”

　　凯文·卡里根将集团的系列构成解释为一个“金字塔形的结构”：黑色标志的 Calvin Klein Collection，分男女装，是高端奢侈品线；其次便是 Calvin Klein Platinum Label，白金标志，“高质量，好设计 ，但价格是大众消费者可以接受的”；然后是白色标志的 Calvin Klein Jeans 和 Calvin Klein Underwear。在这 15 年中，他陆续负责过集团的每一条线：从最初的 Calvin Klein Collection 女装，到 Calvin Klein Collection 男装，再到今天一人承担 Calvin Klein Platinum Label、Calvin Klein Jeans、Calvin Klein Underwear 三个重担。

　　始终未变的是他的工作方式。每一季，凯文都会从一个非常概念性的东西出发，写下一些非常有诗意的词语或句子。“就像写一首诗或一个小剧本，找到有戏剧冲突的词语和情感点，将他们组合在一起，调制出我要的情绪。”他说。他和团队从这种情绪出发，进行 2D 层面的手绘工作，把文字变成图像。然后是 3D 层面的制作，挑选面料、调整廓型。最后，卡里根还会跟进、参与到市场和销售工作中。“时装设计对我来说是一个完整的循环体系，每一个步骤我都喜欢。无论在艺术方面还是商业方面，我随时随地都面临着挑战，而关键点在于‘保持平衡’。”凯文老练地说，“我的设计会被数百万人穿上，想想都感到激动。”

　　Calvin Klein Platinum Label 的新系列陈列在静安嘉里中心的品牌旗舰店内。

　　新极简主义

　　在将原来的 CK Calvin Klein 产品线改名为 Calvin Klein Platinum Label 后，凯文·卡里根执掌下的品牌会有什么变化？他的回答，是在“极简主义”四个字前加入了前缀——“新”。

　　“‘新极简主义’保留了极简主义的纯净与深思，但更柔软、更温暖、更有人情味，不是传统上那种生锈的、僵硬的、无情的风格。”凯文匆匆接话：“你很快就会在新的广告中，在面料和廓型上，甚至在我们的公关和传讯方式上感受到变化。”

　　这一季，凯文·卡里根和 1990 年代的超模克里斯蒂·杜灵顿(Christy Turlington)合作拍摄了新的广告。杜灵顿和 Calvin Klein 的渊源甚至早于凯特·莫斯，而这一次，她不再仅是那个妩媚得像猫的超模美人，而是以“Every Mother Counts”慈善基金主席的身份回归 Calvin Klein。

　　对于 Calvin Klein 来说，平面广告的拍摄是重要的艺术创作，塑造强烈的视觉形象和女性时尚偶像一直是品牌文化的一部分。在过去的岁月里，由 Calvin Klein 广告捧红的超模和明星不计其数。尤其是凯特·莫斯身穿 CK 内衣塑造的颓废叛逆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这一季，Calvin Klein 要转变风格吗？“女性是多种多样的 ，我们在塑造女性偶像时，从不仅仅关注外表。从内心投射出来的气质更为重要，”凯文说，“克里斯蒂·杜灵顿的风格与凯特·莫斯完全不同，她具有献身精神的美感，这与‘新极简主义’倡导的人情味不谋而合。”

　　在解释“新极简主义”时，凯文·卡里根不时提到“连接”这个词汇。设计与品牌精神的连接、品牌精神与时代的连接、产品和品牌与新生代人的连接。这要求凯文从那种关注服装本身的解构主义思维里跳出来，重新投入当下，投入世俗，打破极简主义设计的冰冷壁垒。

　　为了设计出更感性、更温暖、更柔软的服装，凯文·卡里根提醒自己要时刻与世界对话。“总觉得在 Calvin Klein 工作就像在苹果公司工作。你既要保持原创的、有创造力的设计，又要适应大规模受众的需求。”凯文说。

　　其实他早已经明了，从可可·香奈儿的女装外套到卡尔文·克莱恩的牛仔裤，真正改变人类穿着方式的设计师，都需要通过与穿着者对话来改良精进，从而使得设计深入寻常百姓的生活。如今，他推崇的“新极简主义”概莫如是。“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这是设计的真谛，”凯文说，“时装不只是一件衣服、一场秀而已。”

　　Calvin Klein Platinum Label 2014 春夏秀场后台，凯文·卡里根正在做最后的调试。

　　B＝《外滩画报》

　　K＝凯文·卡里根(Kevin Carrigan)

　　B：听说你最初想成为建筑师？

　　K：对。考大学前，我就在时装设计和建筑两个专业之间犹豫不决。但我想时装设计的节奏更符合我的性格，因为它的节奏非常快，每一天的日程都很满。我的思维速度挺快的，但并不代表思考不够彻底。时装设计快速流转的步骤更适合我，我不喜欢事情被卡在一个环节里慢慢磨。

　　B：你的时尚启蒙来自哪里？

　　K：我出生在英国湖区，在一个安宁的小家庭长大。我的外婆是一个“极度聪明”的裁缝，她会把一大块面料直接垂挂在人偶肩部，做出美丽的褶裥裙子。妈妈和姐姐的衣服都出自她之手。虽然她也精通剪裁和缝纫，但是她的垂褶给我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B：你的设计受到哪些文化的影响？

　　K：当然有英国的文化。我用了很多英国产的优质厚面料，非常古典。我的设计在剪裁上也很精良，版型很瘦削。其次是美国的街头风格和运动风格。再者，就是包豪斯的设计理念：注重功能性，去掉不必要的装饰，回归朴素。我想包豪斯影响了现代人的生活形态，我一直从沃特·格罗佩斯(Walter Gropius)和密斯·范德罗(Ludwig Mies van der Rohe)的建筑中找灵感。甚至，我时常认为自己是个工业设计师，面料只是我的材料媒介。另外，我喜欢当代艺术，理查·塞拉(Richard Serra)、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和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的作品都能引发我的共鸣。

　　Calvin Klein Platinum Label 2014 春夏男女装作品。

　　B：你认为你的设计和穿着者的关系是？

　　K：一方面，我很喜欢把一件服装仅仅当做它本身来看待，单纯地凝视它们，只考虑纯粹的设计，不将它们与任何事物关联。如何穿这件服装、如何表达，那是穿着者自己的事。另一方面，我也希望穿着者能认可我的设计、我提供的品质。我的工作必须要将艺术和商业结合起来，要通过设计，将品牌精神与遍布全球的新生代消费者联系起来。所以说，我认为自己像一个工业设计师，一方面考虑设计，另一方面也考虑设计在日常生活中的作用。

　　B：合作过的摄影师中，你最喜欢谁的作品？

　　K：哦，这是我自认为最幸运的事情之一。我和 20 世纪末、21 世纪初最伟大的摄影师一起工作过，史蒂文·梅塞(Steven Meisel)、史蒂文·克莱恩(Steven Klein)、大卫·西姆斯(David Sims)等等。目前合作比较多的是马里奥·索伦迪(Mario Sorrenti)。他的作品很简约，适合表达亲密感，充满灵魂。我认为他的摄影中有一种东西能与新一代男女联系起来。

　　B：在设计之外，你最喜欢的工作是？

　　K：短片拍摄！迄今为止，我已经为 CK 拍摄了不下 20 部短片，有的只有两分钟，有的有十几分钟。我喜欢当监制。流动的影像和诗意的文字都是极具启发性的。

　　B：作为一个设计师，在 Calvin Klein 这样的大型时装企业工作会不会时时感觉到来自管理层的压力？

　　K：挑战和压力随时都有，但我享受其中，它能激发我的潜能和创造力，还有对大规模事务的控制能力。我和管理层的关系并不是对抗的，可以说，我也是半个商人。今时今日，要成为成功的设计师，懂得运用商业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素质。

　　B：上海给你的印象如何？

　　K：上海是一座非常有活力、有创造力的城市，绿化也很不错。你们有非常棒的博物馆、画廊和当代艺术。我刚刚在半岛酒店的画廊看了当代艺术家李燎的展览，非常喜欢。尤其是有一件作品，讲述艺术家去求婚，女友父亲因为他是个穷艺术家而臭骂了他一顿，后来作品卖出去了，赚了一笔钱，他就开了一份财产证明再次去提亲。那件作品里，他把准岳父骂人的录音和自己写的信放在一起，很可爱！观念艺术中这种对生活的记录让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有启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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